送田师孟知河中府

元代赵孟頫

汉二千石入为相,邑令或入为三公。圣朝用人亦复尔,予以此贺田河中。

田侯年少与子友,今三十年俱白首。离觞未尽去马鸣,愁向风前折杨柳。

秦女卷衣

唐代李白

天子居未央,妾侍卷衣裳。

顾无紫宫宠,敢拂黄金床。

水至亦不去,熊来尚可当。

微身奉日月,飘若萤之光。

愿君采葑菲,无以下体妨。


次韵黄仲则绮怀十六首 其五

两汉刘雄

欲绝相思不复望,那知酒后更情伤。捧心天与姗姗骨,透体谁令裛裛香。

辛苦耽诗称弟子,殷勤掷果问檀郎。伊人自爱松风调,肯作画眉时世妆?

九辩

先秦宋玉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泬漻兮天高而气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

憯悽增欷兮,薄寒之中人,

怆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

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

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

惆怅兮而私自怜!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

雁廱廱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

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

悲忧穷戚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

去乡离家兮来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蓄怨兮积思,心烦憺兮忘食事。

原一见兮道余意,君之心兮与余异。

车既驾兮朅而归,不得见兮心伤悲。

倚结軨兮长太息,涕潺湲兮下霑轼。

忼慨绝兮不得,中瞀乱兮迷惑。

私自怜兮何极?心怦怦兮谅直。

皇天平分四时兮,窃独悲此凛秋。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

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

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

收恢台之孟夏兮,然欿傺而沉藏。

叶菸邑而无色兮,枝烦挐而交横。

颜淫溢而将罢兮,柯仿佛而萎黄。

萷櫹椮之可哀兮,形销铄而瘀伤。

惟其纷糅而将落兮,恨其失时而无当。

揽騑辔而下节兮,聊逍遥以相佯。

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

悼余生之不时兮,逢此世之俇攘。

澹容与而独倚兮,蟋蟀鸣此西堂。

心怵惕而震荡兮,何所忧之多方。

卬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极明。

窃悲夫蕙华之曾敷兮,纷旖旎乎都房。

何曾华之无实兮,从风雨而飞飏!

以为君独服此蕙兮,羌无以异于众芳。

闵奇思之不通兮,将去君而高翔。

心闵怜之惨悽兮,愿一见而有明。

重无怨而生离兮,中结轸而增伤。

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猛犬狺狺而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

皇天淫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时而得漧?

塊独守此无泽兮,仰浮云而永叹!

何时俗之工巧兮?背绳墨而改错!

郤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

凫雁皆唼夫梁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

圜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

众鸟皆有所登棲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

原衔枚而无言兮,尝被君之渥洽。

太公九十乃显荣兮,诚未遇其匹合。

谓骐骥兮安归?谓凤皇兮安棲?

变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举肥。

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皇高飞而不下。

鸟兽犹知怀德兮,何云贤士之不处?

骥不骤进而求服兮,凤亦不贪餧而妄食。

君弃远而不察兮,虽原忠其焉得?

欲寂漠而绝端兮,窃不敢忘初之厚德。

独悲愁其伤人兮,冯郁郁其何极?

霜露惨悽而交下兮,心尚幸其弗济。

霰雪雰糅其增加兮,乃知遭命之将至。

原徼幸而有待兮,泊莽莽与野草同死。

原自往而径游兮,路壅绝而不通。

欲循道而平驱兮,又未知其所从。

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压桉而学诵。

性愚陋以褊浅兮,信未达乎从容。

窃美申包胥之气盛兮,恐时世之不固。

何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凿!

独耿介而不随兮,原慕先圣之遗教。

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

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穷处而守高。

食不媮而为饱兮,衣不苟而为温。

窃慕诗人之遗风兮,原讬志乎素餐。

蹇充倔而无端兮,泊莽莽而无垠。

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不得见乎阳春。

靓杪秋之遥夜兮,心缭悷而有哀。

春秋逴逴而日高兮,然惆怅而自悲。

四时递来而卒岁兮,阴阳不可与俪偕。

白日晼晚其将入兮,明月销铄而减毁。

岁忽忽而遒尽兮,老冉冉而愈弛。

心摇悦而日幸兮,然怊怅而无冀。

中憯恻之悽怆兮,长太息而增欷。

年洋洋以日往兮,老嵺廓而无处。

事亹亹而觊进兮,蹇淹留而踌躇。

何氾滥之浮云兮?猋壅蔽此明月。

忠昭昭而原见兮,然霠曀而莫达。

原皓日之显行兮,云蒙蒙而蔽之。

窃不自聊而原忠兮,或黕点而汙之。

尧舜之抗行兮,瞭冥冥而薄天。

何险巇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

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

何况一国之事兮,亦多端而胶加。

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

既骄美而伐武兮,负左右之耿介。

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

事緜緜而多私兮,窃悼後之危败。

世雷同而炫曜兮,何毁誉之昧昧!

今修饰而窥镜兮,後尚可以竄藏。

愿寄言夫流星兮,羌倏忽而难当。

卒壅蔽此浮云,下暗漠而无光。

尧舜皆有所举任兮,故高枕而自适。

谅无怨于天下兮,心焉取此怵惕?

乘骐骥之浏浏兮,驭安用夫强策?

谅城郭之不足恃兮,虽重介之何益?

邅翼翼而无终兮,忳惛惛而愁约。

生天地之若过兮,功不成而无嶜。

原沉滞而不见兮,尚欲布名乎天下。

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怐愗而自苦。

莽洋洋而无极兮,忽翱翔之焉薄?

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

宁戚讴于车下兮,桓公闻而知之。

无伯乐之相善兮,今谁使乎誉之?

罔流涕以聊虑兮,惟著意而得之。

纷纯纯之愿忠兮,妒被离而鄣之。

原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放游志乎云中。

乘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

骖白霓之習習兮,历群灵之丰丰。

左硃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躣躣。

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

前轻辌之锵锵兮,后辎乘之从从。

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

计专专之不可化兮,原遂推而为臧。

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点绛唇·饯春

清代王鹏运

抛尽榆钱,依然难买春光驻。依春无语,肠断春归路。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长亭暮,乱山无数。只有鹃声苦。

清江引·弃微名去来心快哉

元代贯云石

弃微名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痛饮何妨碍?醉袍袖舞嫌天地窄。


锦石捣流黄二首 其一

隋代杨广

汉使出燕然,愁闺夜不眠。易制残灯下,鸣砧秋月前。

五月十日雨宴集周氏亭子适溪水暴至不得归因留夜宴乐甚后数日叔用将之豫章次韵赠答以识感也 其一

元代刘崧

杨柳河桥维客舟,送君此去忆重游。青霄双阙连云起,五月沧江带雪流。

岭外简书前日至,湘南兵革几时收。羁怀早已无聊赖,凭寄新诗过石头。

孙征君传

清代方苞

孙奇逢,字启泰,号钟元,北直容城入也。少倜傥,好奇节,而内行笃修;负经世之略,常欲赫然著功烈,而不可强以仕。先是,高攀龙、顾宪成讲学东林,海内士大夫立名义者多附焉。及天启初,逆奄魏忠贤得政,叨秽者争出其门,而目东林诸君子为党。由是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缪昌期次第死厂狱,祸及亲党。而奇逢独与定兴鹿正、张果中倾身为之,诸公卒赖以归骨,世所传“范阳三烈士”也。

方是时,孙承宗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经略蓟、辽,奇逢之友归安茅元仪及鹿正之子善继皆在幕府。奇逢密上书承宗,承宗以军事疏请入见。忠贤大惧,绕御床而泣,以严旨遏承宗于中途。而世以此益高奇逢之义。台垣及巡抚交荐屡征,不起,承宗欲疏请以职方起赞军事,使元仪先之,奇逢亦不应也。其后畿内盗贼数骇,容城危困,乃携家入易州五公山,门生亲故从而相保者数百家,奇逢为教条部署守御,而弦歌不辍。

入国朝,以国子祭酒征,有司敦趣,卒固辞。移居新安,既而渡河,止苏门百泉。水部郎马光裕奉以夏峰田庐,逆率子弟躬耕,四方来学,愿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遂成聚。

奇逢始与鹿善继讲学,以象山、阳明为宗,及晚年,乃更和通朱子之说。其治身务自刻砥,执亲之丧,率兄弟庐墓侧凡六年。人无贤愚,苟问学,必开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其与人无町畦,虽武夫悍卒工商隶圉野夫牧竖,必以诚意接之,用此名在天下,而人无忌嫉者。方杨、左在难,众皆为奇逢危,而忠贤左右皆近畿人,夙重奇逢质行,无不阴为之地者。鼎革后,诸公必欲强起奇逢,平凉胡廷佐曰:“人各有志,彼自乐处隐就闲,何故必令与吾侪一辙乎?”居夏峰二十有五年,卒,年九十有二。

河南北学者,岁时奉祀百泉书院,而容城与刘因、杨继盛同祀,保定与孙文正承宗、鹿忠节善继并祀学宫,天下无知与不知,皆称曰夏峰先生。

赞曰:先兄百川闻之夏峰之学者,征君尝语人曰:“吾始自分与杨、左诸贤同命,及涉乱离,可以犯死者数矣,而终无恙,是以学贵知命而不惑也。”征君论学之书甚具,其质行,学者谱焉,兹故不论,而独著其荦荦大者。方高阳孙少师以军事相属,先生力辞不就,众皆惜之,而少师再用再黜,讫无成功,《易》所谓“介于石,不终日”者,其殆庶几耶。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清代王国维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俱莫 一作: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与山巨源绝交书

魏晋嵇康

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闲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吾昔读书,得并介之人,或谓无之,今乃信其真有耳。性有所不堪,真不可强。今空语同知有达人无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内不失正,与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老子、庄周,吾之师也,亲居贱职;柳下惠、东方朔,达人也,安乎卑位,吾岂敢短之哉!又仲尼兼爱,不羞执鞭;子文无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所谓达能兼善而不渝,穷则自得而无闷。以此观之,故尧、舜之君世,许由之岩栖,子房之佐汉,接舆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数君,可谓能遂其志者也。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动,各附所安。故有处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返之论。且延陵高子臧之风,长卿慕相如之节,志气所托,不可夺也。吾每读尚子平、台孝威传,慨然慕之,想其为人。少加孤露,母兄见骄,不涉经学。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而为侪类见宽,不攻其过。又读《庄》、《老》,重增其放,故使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此犹禽鹿,少见驯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蹈汤火;虽饰以金镳,飨以嘉肴,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

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唯饮酒过差耳。至为礼法之士所绳,疾之如仇,幸赖大将军保持之耳。吾不如嗣宗之资,而有慢弛之阙;又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累。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又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钓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二不堪也。危坐一时,痹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机,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已为未见恕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烦其虑,七不堪也。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此甚不可二也。以促中小心之性,统此九患,不有外难,当有内病,宁可久处人间邪?又闻道士遗言,饵术黄精,令人久寿,意甚信之;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废,安能舍其所乐而从其所惧哉!

夫人之相知,贵识其天性,因而济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节也;仲尼不假盖于子夏,护其短也;近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华子鱼不强幼安以卿相,此可谓能相终始,真相知者也。足下见直木不可以为轮,曲木不可以为桷,盖不欲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业,各以得志为乐,唯达者为能通之,此足下度内耳。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养鸳雏以死鼠也。吾顷学养生之术,方外荣华,去滋味,游心于寂寞,以无为为贵。纵无九患,尚不顾足下所好者。又有心闷疾,顷转增笃,私意自试,不能堪其所不乐。自卜已审,若道尽途穷则已耳。足下无事冤之,令转于沟壑也。

吾新失母兄之欢,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岁,未及成人,况复多病。顾此悢悢,如何可言!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离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过欲为官得人,以益时用耳。足下旧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贤能也。若以俗人皆喜荣华,独能离之,以此为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长才广度,无所不淹,而能不营,乃可贵耳。若吾多病困,欲离事自全,以保余年,此真所乏耳,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于相致,时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狂疾。自非重怨,不至于此也。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疏矣。愿足下勿似之。其意如此,既以解足下,并以为别。嵇康白。


夜作巫山诗

隋代崔仲方

荆门秋水急,巫峡断云轻。若为教月夜,长短听猿声。